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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花野草写乡愁

发布时间:2015-06-15 浏览:2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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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老作品

山 花 野 草 写 乡 愁

灌南县关工委副主任 刘俊林



对于一个离乡在外的人来说,一生可能有n次变迁的家,但属于自己的老家只能有一个。每次变迁的家,也都会留在记忆里,然而,在记忆深处永不能忘怀的还是老家。

我的老家在老山脚下的一个自然村落,村有圩,圩上树木繁茂,圩下深沟,和山涧相连,常年碧水长流,圩有四门,石桥与外相通。远远望去,整个村落就是一处大树林。村内不足百户人家,家家茅屋草舍,房前屋后,菜园种植椒、韭等瓜蔬,园角植有桃、李、杏、枣、柿、梨之类果树。邻里和睦,鸡犬相闻。不管谁家来了客,不需半天,全庄就都知道了。村上十天四集,三、八大集,五、十小集,每逢赶集,行贩叫卖南北干货、农民出售农副产品,粮行、猪羊行、牛驴行,十分热闹。村中有所小学,学生上早学,书声琅琅,显示村庄的文气和朝气。孩子除了上学时间,女孩多在家做家务活,男孩则到田里干活。春天,孩子最快乐的时光是牵赶自家的牛、驴、猪、羊,说说笑笑、嘻嘻哈哈,成群结队上山放牧。到了山坡草地,把缰绳挽好,牲畜自去吃草,孩子们折来树条,编成帽子戴在头上,自结伙伴,分成几拨,或下棋,或捣拐,追逐游戏,胆大的爬上高树掏出鸟蛋,也有的玩了一会儿,就躺卧树下,安静看书。夕阳西下,牲畜吃饱了,伙伴们也玩够了,疯够了,找到自家牲畜,结伴而还。清明前后放风筝,用竹片、芦柴扎风筝,小的如形似板门叫“小巴门”、圆的叫“小月亮”,大的有两米多高,一个一个八角投起来,角上绑上葫芦做的响嗡,风筝在高空响嗡被风吹得嗡嗡响。有时相邻村庄的青年约定割风筝比赛,放大风筝的绳子用蔴搓,既粗又结实,两根风筝线十字交叉的时候用力拉,坚韧牢固的绳子就会把对方的绳子割断,断线的风筝失去控制,摇摇晃晃飘落远方。放大风筝一般夜晚都不收,而是把风筝线拴在大的石磙上,第二天再放。夏天是捞鱼摸虾的好季节,那时庄家产量低、但生态环境好,沟河里的鱼蟹特别多,大人结伙到圩沟、山涧抓鱼,孩子们拿着篮子提着桶跟随其后,大人在深水里摸鱼,孩子在水边的窟里也能掏摸出螃蟹和大毛虾,每掏出一只大螃蟹高兴地双手举起,喊道:“大螃蟹,大螃蟹!”,引来伙伴围观,大人则说:“扔掉,要它无用。”孩子却舍不得,把它当做胜利品仍旧放进桶里。其实,蟹虾拿回家也是被大人扔掉,不然就剁碎喂鸡鸭。大人说,蟹是大凉,吃了容易生病,吃虾䐬人。因为那时缺粮少油,农村人基本不吃螃蟹和虾。中午骄阳似火,孩子们成群结队下河洗澡,把泥巴涂满身体,只露两只眼睛,或在河堤走步,或躺在河边晒太阳,最后再用清水洗干净回家。一次校长和几位老师带上我一起去山涧洗澡,校长叫我帮他后背搓灰,老师说抓把沙子搓灰就肯下来,我真的抓一把沙子在校长后背搓起来,疼的校长直叫,我用水冲一下,看见校长后背有几条血口子,几位老师哄堂大笑。我也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夏天也是小鸟和昆虫繁育的季节,白天,树上鸟唱蝉鸣,绿野叫鸡歌声一片,我和小伙伴头顶烈日用竹竿裹上面筋或蛛网,粘捕鸣蝉,把捕到的蝉用细线拴住玩耍,捕捉叫鸡,放进高粱杆制成的笼子里,挂在院子里。小的笼子只能养一只,大的九层楼能养十几只,只需喂些丝瓜花,黄豆叶,叫声此起彼伏,连续不断。夜晚捉了许多萤火虫装进空的蓝水瓶里,看它们放光。夏天,大人最愁的是下暴雨发山洪,当时水利条件不好,洪水泛滥,成熟的玉米高粱全部淹在水里,可孩子们却不知愁,守在石桥上,高兴地用篮子绑在竹棍上捞山上淌下的西瓜、香瓜吃。秋天是成熟的季节,孩子们放牧、割草有果实打牙祭了,随手弄来玉米棒、黄豆、山芋、花生和捉来肚里有籽的母叫鸡放进火里烧熟了吃,特别香,本来就吃得满嘴黑灰,又互相顽皮抓灰乱抹,个个活像黑脸小张飞。冬天,大雪狂舞,天气放晴后,男子汉背上网,带着猎犬,架上鹰,到田野里围猎兔子,孩子们旧衣破鞋,不怕寒冷,脚前脚后跟着跑。田野覆盖半米多厚的大雪,不见沟壑,整个旷野洁白晶莹。猎人凭借经验,能多远处望见雪地有兔子呼吸扒开的黑洞,在地头下好网,让孩子们守网,大家敲锣、高喊,响声震天,兔子受惊吓起塘,人追狗撵鹰抓,胆小的兔子朝布网的方向狂奔,终被网住,成了猎物。打梭、打瓦、捉美人、踩高跷,亦是孩子们自找乐趣和取暖健身的好办法,梭是七八公分长、鸡蛋粗的小圆木刻成两头尖,用小棍或小板敲梭尖,梭跳起是用棍或板把梭打向远方,打得远者是赢家。打瓦,立一排砖头,比人数少一块,在远处画一条线,站在线外拿瓦击向砖头,击不中者输。至于春秋明月夜孩子们集聚玩“藏蒙蒙”(亦称躲找)、过年放鞭炮、照刺花、打仓吨,更是乐趣无穷。

就这样,一年复一年,我考取初中,背着行李到几十里外的学校读书。第一次离家,夜里常常想家,梦见家。记得很清楚,国庆节放假回家,我望见自家菜园时,忍不住热泪盈眶,进家见到母亲时,竟然哭了。自此,家乡的概念深深的扎进我的心里。长大了,在连云港、淮阴两地漂移,最后安居灌南。以前,相隔一两年我会在清明回家祭祖父扫墓,看到小伙伴都已成家立业,小学时在山上栽植的松树、刺槐已从小苗长成大树,山涧清流潺潺,水草丰茂,显得特别亲切。随着时间流逝,老家农业生产虽然有了进步,大队有了大拖拉机,生产队有了小手扶拖拉机,部分旱田改成了稻田,吃上了大米,有少数乡邻草房换成了瓦房,但基本面貌变化不大,老山、圩沟、山涧、石桥还是原样,每次回家,和家人、同学相聚喝点酒,叙叙旧,走走山路,看看小时候玩耍的地方,找回儿时的记忆,临走,大家送别,总要叮嘱常回来多住几天,自己也是要多回头看几眼,人未走,头脑里就盘算以后回来一定要多住几天。老家的亲人、同学、乡邻,成了我心里的牵挂,山上的石头,圩上的树,路边花草,山涧清流,曲径小路,承载我舍不掉、抹不去的乡愁。当我人生遇到不尽如意时,更是魂牵梦萦家乡的亲情、自由、平静和淳朴,成了我灵魂的避风港。

改革开放农村城市化的大潮也席卷了我的老家。一年春天我回老家,老家面貌全变。城市建设、修建道路,需要石子、石粉,老山上到处是采石场,山头都被削光了,树木也几乎砍伐殆尽,山涧清流不见了,曲径小道修成宽阔的水泥大道。庄上原先的圩子被铲平盖起了楼房商铺,百分之九十的人家住进了新楼房,网络电视家家通,公交车开进庄,部分人家有了私家轿车。七八十岁的老人也谈起了国家大事,世界形势。将近70年历史的学校被撤并了,学校出卖给开发商建成商住楼,想到学校坐坐、忆忆过去,已是不可能的了,心中有一种无名的惆怅和遗憾。老家富裕了,迈向城市化了,那些能勾起游子回忆、惹起乡愁的载体却消失了。但不变的是那山脚、路边、田陌、岸畔的山花野草,这里有儿时荒年采挖赖以充饥的花荠菜、蓟芽、葡秧花、双芽、芝麻头、马菜、竹片菜,方谷菜、灰条菜,有能随手摘来解渴的浆果野草莓、钢针枣、桑葚,有用来治病的芦蒿、车前草、巴根草、风寒草、茅草根、谷谷丁等等,不管岁月怎么变迁,它们依然生长在家乡的土地上,只要见到它们,记忆深处的儿时情景,就立即活跃起来,牵起乡愁的的情丝,浓浓乡愁,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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