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妈妈工作室墙面的白板上挂着一朵大红花，下面是四个字——“最美五老”。“啊，美不死我！我现在是正宗老人，持证好人了！”纪妈妈哈哈大笑着说。

这位孩子们口中的纪妈妈名叫纪珍，曾先后荣获全省法治宣传教育工作先进个人、全省法院系统优秀法官、首届江苏省“十佳女法官”，并于2011年高票入选“中国好人榜”，被评为敬业奉献好人。2023年11月，她又被省关工委评为全省“最美五老”。

铁面柔情的纪庭长

1997年，纪珍到昆山法院刑庭工作，兼办未成年案，2001年4月通过竞聘成为少年法庭副庭长。“我也有孩子，我也是妈妈，睡不着的时候脑子里就在转那些小坏蛋的事，总归会想着怎么能帮帮他们，他们的爸爸妈妈是真的跪下来求我啊，一家人抱头痛哭，连陪审员都跟着掉泪。我在床头柜上放了本子和笔，有了点子就黑灯瞎火地写下来，第二天再整理。”自此，纪珍开始习惯性失眠，那些误入歧途的可怜又可气的孩子每每在深夜刺痛她的心。

她在昆山首推“圆桌审判”，坚持对处非监禁刑未成年被告人实行“缓刑听证”“召回感化”制度，收到了很好的社会效果，这些都是在这些失眠的夜里想出来的。在失足少年面前，纪珍成为一个“双面人”：在法庭上，她是捍卫法律尊严的“铁面判官”；在法庭外，她是温柔体贴、苦口婆心的“妈妈”。高一学生小赵因为寻衅滋事被判缓刑，她几次走进学校，与校领导协商让孩子继续读书。开学时她突然接到家长的电话，说学校贴出公告把孩子开除了，直性子的纪珍火冒三丈地冲到学校，劈头就问：“我的孩子怎么办？”经过一番周折，小赵回到了校园。“我考上大学了！”两年后的一个夏日，纪珍突然接到小赵的电话，那一刻，她泪流满面。

“做法官时经我手判过的孩子，有6个考上了大学，我吃过这些‘小坏蛋’的喜酒，还做过他们的证婚人，两个孩子现在还一直喊我‘老娘’，也有些慢慢就不联系了。他们不联系我是对的，那段记忆，就封存起来吧。”

为了更好地挽救这些走错路的孩子，2010年，她主动联系昆山市看守所，在看守所成立了全国首家针对羁押的已决或者未决的未成人的学校“昆山市人民法院少年法庭励志学校”，并担任了这所特殊学校的校长。“公安的小兄弟、检察官、学校老师、劳动局的主任……我人缘好朋友多，需要上课随叫随到！”法律知识、社交礼仪、心理辅导、计算机操作、硬笔书法、烹饪、园艺、雕刻……学校根据这些特殊学员的需求排出16门课，每个季度还会评选优秀学员，发给200元奖金。上课，成了这些孩子们最盼望的事情，被判缓刑的孩子下了夜班还要赶过来上课。“励志学校”受到江苏省公安厅、共青团中央以及团省委领导的肯定和好评，2014年学校获得中央综治办、共青团中央、中国法学会颁发的“未成年人健康成长法治保障制度创新优秀事例”奖。直到2016年，涉罪未成年人集中到苏州市区羁押，“励志学校”结束了使命。“你还记得我吗？”一天，纪珍的自行车坏了，修车摊的小老板突然盯着她问。“你是……？我真想不起来了。”“我是‘小贵州’啊！是你判的我！别怕，我现在学好了，不干坏事了！”

退而不休的纪妈妈

纪珍总结出失足少年的共同特点：绝大多数失足少年家庭残缺，普遍缺乏管教和家庭温暖，而在办案实践中她发现，违法犯罪的未成年人绝大多数来自外地，要从源头上解决未成年人的违法犯罪问题，就必须从普法做起。于是2011年暑假前，她独自开车跑遍了当时在教育局备案的8个外来务工人员子弟学校。这些“学校”，有的建在废弃的厂房、仓库里，有的就是个简易工棚，在她的记忆里，只有一所学校是红砖房，还建在农田里，汽车开不进去，得步行好远。

“我是昆山法院少年庭的纪珍，我要来普法！”意料之内的，每所学校都很欢迎，征得法院院长的同意，她开始到这8所学校给孩子们及其家长上课，讲女孩子防性侵，讲校园安全事故防范与处理，讲预防未成年人违法犯罪，讲宪法……8所学校每年都联合评选出一百位品学兼优的“尚法小使者”，他们不仅自己积极参加学校的普法学习，还带领其他同学一起学法、守法。民工子弟学校条件很差，别说大礼堂了，学校连个大一点的会议室都没有，最初只能大家都站在操场上，讲的站着讲，听的站着听。今年5月21、23日，她在力量、五联两所学校举办“法律就在我身边——以前的我，现在的我，将来的我”主题班会，也只能在一个主教室讲话，通过大喇叭把声音传到其他班级。不少学校她去过多次，都是通过话筒和孩子们交流，真正见到她的孩子们总是兴奋不已，还会请她签名。“好像众星捧月，我享受了明星的待遇！”孩子们写了心得体会，她舍不得让学校出快递费，宁肯自己开车几十分钟去学校传达室取。

2015年，纪珍退休了，摆在她面前的选择有好多，律师、法律顾问，甚至不用做什么，只要挂个名就可以，“我父亲是南下干部，我是‘红二代’，一辈子没学会爱钱，都退休了，我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要做就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她拒绝了所有的邀请，2016年4月20日,“昆山市纪妈妈青少年关爱中心”在大家的期待中成立了。纪珍一次次走进学校开办法治讲堂，带领学生们参观昆山尚法中心、昆山青少年宪法主题教育馆，同时，开展法律实践性教学，指导学生们排练模拟法庭，带孩子们走进法院，穿上真正的法袍，带动大家在各种角色扮演中零距离学习运用法律知识，播撒法律种子。针对各类校园纠纷，她探索建立动态研判机制，为学生们提供法律咨询和援助服务，并协助学校开展青少年心理健康教育、咨询和辅导活动，先后组织“校园安全事故防范与处理”“预防未成年人违法犯罪”等系列巡回法律讲座，即时倾听青少年心声，解答师生法律疑难。​

2017年，昆山高新区开始推出公益微创投项目，2018年起，“纪妈妈”工作室申请了两万元资金，在高新区力量、五联、大公、玉山、民乐五所民办学校开展“民工子女阳光普照工程项目”，并一直将此工程项目延至2024年的“法伴成长——民办学校普法宣传项目”。纪珍打开文件柜，每年普法活动的明细，包括活动计划、教师备课的教案、活动签到表、孩子们的心得体会、人员物资开支，一桩一件，清清爽爽，明明白白。

她先后7次应邀走进新华网、昆山电台“尚法在线”直播间。此外，她联合法院共同出品《懵懂路上》《爱的守护》两部公益法治微电影，分别在苏州市“新媒体普法”优秀创艺案例征集评选活动和第五届中国昆山法治微电影创作大赛中获奖。18年来，8所外来务工人员子弟学校由于转公、合并等种种原因，目前只剩下力量、五联两所，“只要学校有需求，不对我说以后你不要来了，我就一直去！”

在民工子弟学校走得多了，慢慢地，纪珍注意到学校里的特殊孩子，于是，工作室又参加了昆山市民政局组织的“党建引领千社进万家”助力乡村振兴专项活动，2023年9月至2024年5月，在力量、五联两所学校帮扶了4个孩子共近6000余元。

其中有个来自安徽的小姑娘小雅，已经8岁了，才一米出头，整个脊柱都是斜的。她托人找到苏州儿童医院的医生，怕一般的车子会伤害孩子，还专门借了一辆配置航空座椅的面包车，带着孩子和家长去医院。拍了片子才知道，孩子先天脊柱分解不良，脊柱从胸椎以下都是黏连的，一时无法做手术，只能用护具控制脊柱侧弯。8000元的护具费用怎么出？纪珍的好兄弟们中，愿意跟着她献爱心的多着呢，她想起了一位常常跟她说“姐姐，献爱心叫我”的小兄弟，顺利解决了费用问题。前阵子见到小雅，孩子已经长高了，更重要的是，她明显地开朗活泼起来。以前因为身体原因，她特别自卑，不愿意和同学交往，纪珍请老师和班里小朋友们谈如何关爱特殊群体，如何和身体残缺的同学相处，如何照顾别人，现在，孩子脸上明显有了笑容。“唉，不接触真的想不到，我们昆山还有这么多困难的孩子，怎么办呢，能帮一个是一个吧，下一期再看项目能出多少钱，小孩长得快，护具得经常换，到时候看，不行就再找个人，反正我身边愿意献爱心的人多！”

“我们的学校没有校园欺凌事件，早就防患于未然了。”今年3月，河北发生严重的校园霸凌，纪珍赶紧到学校讲“如何预防校园欺凌”《预防未成年人犯罪法》和《未成年人保护法》《家庭教育促进法》，其实她心里有数，这么多年下来，纪珍的孩子们别的不说，法治观念是没问题的。6月末学校期末考试，纪珍稍微有点空闲，7月初，她已经“卖给了”街道社区，而下学期的计划也早就列好了，9月防诈、10月学习国旗法、国歌法、国徽法、11月少年法庭开放日、12月宪法知识互动、3月预防未成年人犯罪法、5月家庭教育促进法……

“我就是一介草民，只想活得有价值，等到有一天盖棺论定了，大家都觉得我是个好人，这辈子就值了！”快人快语的纪珍说着这些，脸上眼里闪着光。（喻洁）

    编辑 喻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