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锡市滨湖区太湖街道关工委 王金中

    这还是60多年前的事。那时候，家里很穷，只靠爹娘租种几亩薄田过日子。一年到头，家里见不到荤腥。只有到过年的时候，娘才舍得上街去买2、3斤猪肉。我们这些平常吃不到什么荤腥的穷孩子常巴望着过年。

    好不容易才盼到过年。我们争先恐后地把爷爷、奶奶请来。我们人小，坐不上正席，都坐在特地为我们准备的小方桌边。

    爹先给朝南的爹爹、奶奶敬上一盅酒，然后夹上一块肉、一块鱼。爹爹、亲娘见推辞不了，便留下一块鱼，想将肉分给我们吃。爹连忙说：“我会夹给他们的。”说着，爹给我们每人的碗里夹了一块肉。我们高兴地连连说谢谢。我们一年盼到头，才吃上肉，心里那高兴就别提了。弟弟一边吃，一边跳着说：“我吃到肉喽！”

    吃过年夜饭后，娘把剩下的肉和在一起，还有半碗肉。我们满怀希望大年初一还能吃到肉，哪怕只是一小块也好。

    大年初一那天中午，吃饭前还看到锅里炖着的肉，吃饭时却没有端上来，桌上只有两只蔬菜。我们心里纳闷：这肉究竟到哪里去了呢？娘看出我们的心思，便说：“月半过后，家里的几亩田要请人罱河泥（积肥）。”我们都知道那碗肉放在那里，可是谁也不去偷吃。

    一天下午，我从外面挑了一筐草回来。经过菜橱时，却发现门虚掩着，我吓得惊叫起来：“娘，橱门开着哩。”

    娘一听，急急忙忙赶到厨房。打开橱门一看，只见肉碗歪倒在橱里。娘慌忙把撒在两边的肉块放到碗里。啊！少了几块肉。明天就要请人家来罱河泥了，可家里没钱再买肉了。平时慈祥的娘一下便来了火，顺手拿起一根棍子，指着我的鼻子说：“你最大，你说是谁偷吃了橱里的肉！”

    弟弟知道我一向老实，决不会干这事，为了不使我挨打，便哭着说：“娘，不是哥偷吃的，是我！”大妹也哭着说：“娘，不是两位哥哥偷吃的，是我！”

    娘看到这一情景，举起的棍子，慢慢地放了下来。爹、娘最知儿女心。此时，娘冷静下来，想了想，便说：“莫不是邻居家的大花猫偷吃的？”邻居家的大花猫是我家的座上宾，与我最亲近。于是，我咪咪地呼了几声，大花猫便舔着嘴巴，慢吞吞地跑了过来。我一把拎住大花猫一看，嘴巴还是油光光的……不用说，就是它拱开橱门，偷吃了肉。我不由怒火中烧，狠狠地说：“看我不把你摔死……”娘一见，大声地说：“不要打，有哪只猫不偷食呢？算了，只怪咱们家穷，被猫偷吃几块肉还要计较。”我一听，没再与猫理会，便把它放了。

哎，原来就只有半碗肉，现在只剩下这么几块。明天怎么拿出来招待罱河泥的人呢？如果有钱，也不用让半碗肉留到现在了。为此，娘犯了难。

    傍晚，爹扛着锄头回来了。一进门，便把衣兜里装着的茨菇全抖了出来，足有20来个。娘一看，乐呵呵地说：“谢天谢地，这下有办法了。”我明白了娘的用意，便到水缸里盛了一盆水。弟弟、妹妹争着与我一起把二十几个茨菇洗得干干净净。娘拿起洗干净的茨菇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拿到灶头上烧熟，再垫在那些肉下，算是一碗肉了。

    第二天一早，帮我家罱河泥积肥料的人来了。中午的时候，娘把碗底垫着茨菇的肉炖热后端到桌上，还炒了一碗鸡蛋和青菜，来招待他们……

几十年过去了，每当过年的时候，我都会给我的儿孙们讲这个《半碗过年肉》的故事。我想我以后仍然会在过年时讲这个故事，因为这是做长辈的责任。